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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卷二群雄逐鹿 26-再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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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卷二群雄逐鹿 26-再遇

他心裏多半知道她為何在此處出現,但卻什麽也不能說,也什麽都做不了。最好的辦法是裝作沒看見,搭上一個同僚出宮。但偏偏,他的腳像是長在了地上,半點沒有挪動。

算了,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,且去聽聽她如何說。

他只怔了一瞬,就整了整袖子,將剛剛的褶皺拍去一些,清了清嗓子,大步朝著王遐的方向去了,心裏想著也許只是求一幅畫。

諾大的廣場上,所有人都在往外走,只有庾瑉一個人往裏走,惹得幾個官員都向他拋去了眼神,王遐許是怕瓜田李下,徒惹非議,躲到了階梯下面,剛好接著視線死角遮擋。

庾瑉也放慢了腳步,直到人流散的差不多,他才將將走到階梯下。

王遐只身一人在此,冬日天冷,她披一件雪白的狐裘,手裏拿著暖爐,頭發全都盤上去,露出一截脖頸,白的可以看見一點點血管的青色。

庾瑉低下頭,明知故問,“夫人何故在此?”

王遐伸手攏了攏肩上的披風,擡頭看著庾瑉,“聽宮裏人說,今日父親未臨朝會,特地來瞧瞧。”

庾瑉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他到底還是問了一個他很難回答的問題,若真說“王導今日沒來上朝的原因是司馬沖綁了你小弟準備造反。”那恐怕真得嚇著這位養在溫室裏的嬌花了。

話在舌尖翻來覆去數回,到底他既做不到講實話,也說不出假話,只能說了句不相幹的,“夫人多掛心自己,丞相大人一切安好。”

王遐顧不得追究禮數,仰頭看著庾瑉,整個人依舊柔和,但眉眼間卻平添了幾分常年身居高位的盛氣,開口問道:“庾先生,我在宮裏消息閉塞,只聽下面人傳報這才得知今日朝上出了事,不知先生可知其中因緣,是否能透露一二分消息,讓我求個心安。”

王導向來兢兢業業,這麽多年少有缺席朝會,如今又正逢政權交疊,難免不叫人深想。王遐雖然久在宮中,但也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,事關家族,她總是要審慎。

庾瑉聽見這話稍稍有些錯愕,她問的如此直白,讓人想敷衍兩句都不知該怎麽張口,只好就著剛剛勸說桓文的耐心開口:“夫人多慮了,您安心在宮裏,外面不過三兩小事罷了。”

他庾瑉什麽時候成了個傳信官,勸完一個又一個,沒完沒了了。

王桓聽完收了嘴角的笑意,這話中敷衍之意太過明顯,庾瑉不願告訴她,她也無可奈何,只能繼續開口,“我們不過是這宮墻裏的鳥兒,左右飛不出你們的掌心,先生既不願告知其中因緣,我便告辭了。”

說著,王遐屈膝一禮,轉身就要離開。

庾瑉卻覺得奇怪,他與她不過第二次見面,怎麽這話聽上去倒是有幾分埋怨。可他什麽也不能說,只能任由王遐消失在眼前,默默嘆了口氣,往宮外去。

還不如剛剛就離開。

轉念又想,她該不會為了打聽這事兒惹出什麽亂子吧。一下子,混亂的心緒翻滾著,腳步停停頓頓的又折騰了少許時間。最終還是上了停在宮城外等候的馬車。

王氏的姊妹,什麽時候輪到他來操心。

庾瑉在宮裏逗留了一時半刻的功夫,那頭禁軍已經得了調令,準備出發廬江。此去三千人幾乎帶走了禁衛軍的一半,建康城裏只剩下不足五千守軍,此外,還有在建康南郊十裏外駐紮的一萬屬兵,歸攝政王司馬滕統領。

這城南的兵馬,是他最大的依仗。

浩浩蕩蕩的三千禁軍從城中一路向北入廬江,不過一個晌午的時間,消息就傳遍了建康的大街小巷。

一時間,人心惶惶,街頭巷尾都議論紛紛。

有人說,這是要再興戰事,還有人覺得不過是小小流民作祟,要不了多久就能擺平。少數知道點內情的,道是哪位王爺坐不住了,要將那荒唐父子拉下馬。其中真真假假,虛虛實實,任百姓們想破腦袋,也只能在這載入史冊的一刻做個旁觀者。

宮裏也不太平,此時後宮裏常來常往的幾個姊妹都聚在明光殿裏,將手裏的帕子攥得皺皺巴巴,沒了主意。王遐大清早在庾瑉那裏吃了閉門羹,雖說不意外,但多少讓人有些失望,尤其是這滿屋子的人都期盼著能從她嘴裏知道答案。

她只能稍事安撫,“總之,不論外面如何變,只要我在宮裏一日,便會盡力護諸位周全。”

只是有些人對此投以感激的目光,有些人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,有些人沒得選擇只能暫時相信,有些人盯著旁的路子,眼珠子在眼眶裏打轉。

消息靈通的世家憑借著靈敏的政治嗅覺,在此刻堅守著他們一貫以來明哲保身的態度。平日裏諂媚地走動宮裏宮外的,也都關起門來做鵪鶉,不吱聲兒了。

只是任外面風雲,有一人卻難得睡了個好覺。

王桓做了一個長長的夢,夢裏沒有殺伐,沒有恩仇,像是回到了小時候,無憂無慮地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跑馬。

她應該是扮作兄長偷跑出來,所有人都喊她一聲“小公子”,讓他“慢點兒,可別摔著了。”

那片草原無邊無際,在目之所及的地方,天地都連成一片。夕陽殘照,她只想肆意地追逐那正懸在山頭的紅日。

她漸漸將人聲遠遠地甩在了身後,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,刮過少女柔嫩的面龐。她沈浸在一片快意中,擡頭看見山上一個遙遠的身影正沖她揮手。

是誰?

王桓一下子睜開眼睛,像是詐屍還魂一樣,盯著頭頂陌生的紗帳,過了好半響才回過神。意識似乎還沈浸在夢境之中,那個沖她揮手的人,是誰?

她的疑問只存在了一瞬,轉而就被她拋之腦後。

依稀記得在這場漫長的夢境之前,自己是被司馬沖下了藥,她仿佛才反應過來,一把掀開被子檢查自己的衣物,還好,還好,沒被人動過。

王桓松了一口氣,偏過頭打量著這房間。

這裏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房間,裝飾簡單,打掃的卻幹凈。屋裏除了她躺著的床,就只有一個桌子,邊上一個雙開門的木質櫃子,木門上有些劃痕,看得出有些年頭了。

另外,堆放在房間一角的還有幾個箱子,相比這屋子裏的其他東西看起來要值錢一些,上面還鑲著珠翠,像是平常百姓家陪嫁女兒的東西。

王桓手臂用力,正打算下床去看看那箱子和櫃子,找找線索,就聽見門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,她立馬收起動作,闔目躺下,凝神聽著外面動靜。

木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,走進房間的人腳步很輕,幾乎沒有聲音,王桓悄悄地瞇起眼睛,朝著門口處看了一眼,雖然看不真切,但那一身羅裙卻是看的分明,是個婢女。

緊接著她的眼睛移向大門處,竟然無人看守?

只叫一個婢女在這兒看著她,司馬沖是看不起她,還是純粹只是把她抓來玩玩。

王桓註意到女人往她這邊走過來,一步,兩步,在她即將要靠近的那一秒,王桓猛地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,反手一握,將人反壓在了榻上,另外騰出一只手,捂住那婢女的嘴巴。

那婢女明顯驚慌異常,嘴裏咿咿呀呀的卻沒發出半點聲音,雙手被王桓按住,滿眼無措,只能通過搖頭來表達。

她是個啞女。

王桓見她沒力氣掙紮,稍稍松開力道,將人蒙在被子裏轉頭就準備離去。那啞女卻一把抓住了王桓的手臂,她下意識地轉頭,只看見那啞女手上舞動,比劃著什麽,臉上的表情重新歸於平寂。

王桓看她連連擺手,只能猜測她想表達的意思,“外面沒有守衛?”

那啞女繼續擺手,這次擺動地幅度更大了一些,還跟著搖頭,“你的意思是外面守衛很多?”

啞女重重地連續點了幾下。

王桓坐回榻上,兩人一猜一比劃地交流起來。

只是王桓問了半天,兜兜轉轉來來回回地,將她審訊戰犯的那一套用了個遍,這女人除了知道外面守衛很多以及,王桓跑不出去以外,什麽也不知道。

又或者說,她幾乎沒出過這個院子。王桓的到來,才像是一個入侵者。

啞女見她沒繼續打算逃跑,才撿回自己剛剛洗過的手帕,用眼神詢問王桓需不需要擦拭。她剛剛動了力氣,冒了一身的虛汗,此時也沒拒絕,接過啞女手上的手帕擦拭脖頸。

手帕是普通的麻布質地,看不出什麽來。

左右人為刀俎,我為魚肉,她此時就是那案板上的魚肉,也不必要再嚴防死守了。又或者說,她心裏也知道,司馬沖不會輕易動她。

何況,剛剛鉗制啞女的幾個動作,王桓明顯慢了半拍,力不從心。若是真如啞女所說,外面圍滿了侍衛,她恐怕獨木難支,還不如暫時先停下來,看看情況。

估計叔父已經得到自己失蹤的消息了,那他呢,他知道了嗎?

司馬沖既然敢對她下手,想必是早就準備好了,外面也不知道如何了。王桓自嘲一笑,到底姜還是老的辣,她費盡心思算計著別人,別人也等著算計她。

王桓拿著手帕擦拭脖頸四周,抹了把臉,將手帕遞還給啞女。那啞女接過手帕,便沈默地離去了,附帶將門掩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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